2008年11月9日 星期日

(1949)他鄉遇故知-俞文農校長


學校一別,想不到竟然會在日本下關遇見俞文農校長。大喜過望!


大概在民國38年(1949年)8、9月份的時候,我在招商局的海菲輪當實習生。到民國39年(1950年)5、6月份,算一算,也過半年了。

船在日本九州的若松港,記憶中當時的工作,繫浮筒、裝散裝煤炭,然後前往韓國釜山卸。

有一天,我看到有一艘復興公司的CIMAVI型貨輪,從我們海菲輪的左舷經過,看樣子也是來這一帶裝卸貨的。

突然,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,我跑上駕駛台,拿起望遠鏡望向CIMAVI型貨輪,看見船名是「復昌」,我暗中驚呼,心中閃過一個念頭:「可不可能會在船上?以前的校長?」,同時感覺到有一股熱流直往上湧,全身頓時感覺興奮異常。

因為,據說我的母校前校長俞文農先生,刻正在該輪擔任大副的職務。

望遠鏡快速掃向船頭,仔細一看,果然是俞校長站在那裡。

我向俞校長揮揮手,他也揮手回答。

雖然,我們兩船的距離不會太遠,但,俞校長會知道是我嗎?我當年在學校,課業成績雖然不是每次都名列前茅,但自忖也讓很多人印象深刻。只是,俞校長不知還有印象否?我猜,俞校長只是禮貌性的對我回禮,他自己應該都不知道是在向誰揮手吧!

一眨眼,復昌輪駛進去了。

我忙請教駐在船上的海關先生,復昌輪進若松港之後,還會再開去哪裡?
他查一查資料,知道復昌輪,今天來若松港,明天是要到下關的三菱造船廠入塢修船。在下關大概會停留約3~5天左右。

知道這樣的行程,我大喜過望,連忙向海菲輪的熊大副請假,說明剛剛所見到的情形,想要到下關探望前校長。

能在國外遇見親友、師長,真是不容易的事,熊大副也很高興的答應我的請假,我簡單的交接手頭上的事務之後,便立即啟程趕往下關。

各位可能會懷疑,下關這麼近嗎?轉個圈就到了嗎?說走就走!?

不需要再辦什麼證件嗎?

沒錯!

那時候,我們由日本國管理局核發的登岸證SHORE PASS,是包括九州北部和下關(屬本州)區域,所以,不需要有其他的煩瑣程序即可到達下關了。



俗話說:「久旱逢甘霖、他鄉遇故知、洞房花燭夜、金榜題名時」是人生四大樂事。我從學校畢業之後,很不容易能夠再與師長、同學們聚會。今天居然能夠在國外碰到母校的前校長俞文農先生,真是喜出望外。

還記得學生時代,全班除了一位同學家住在集美鎮,是當地人,而無需住校之外,其他的同學按學校規定一律住校。每天晚上大家在自修的時候,俞校長都會來巡視大家的自修情況。

自修完畢,俞校長也會跟著大家一起唱總理紀念歌:「我們總理,首創革命,革命血如花…」。俞校長就像是我們的大家長一樣!有一股親切感!

這些往事,歷歷如目,彷彿昨日。


第2天,我乘坐電車→到門司港→從門司港搭乘渡輪到對岸的下關港→再搭乘公車→到下關的三菱船塢廠。

我一踏進廠房,就看到復昌輪已在船塢了。塢裡的水已經抽乾,有些工人在工作。

復昌輪的住艙和機艙是在船的尾部,貨艙全部在前部,是美國二次世界戰後新造的乾貨輪,載重不大,但是一切設備都新穎,船上的吊貨器具和船首尾的帶纜設備都是電動,算是非常HANDY的船。

上了船,說明來意、也問明了俞大副的房間在哪裡之後,我就跟著值更舵工進去。快到俞大副的房間口時,一抬頭,俞校長已經站在房門外,看見我非常高興,滿臉笑容。而我更是高興:「校長還記得我!」

我進去房內,轉頭向帶我來的舵工,以船上通用的上海話,說:「謝謝儂!」

俞校長等那位舵工離開後問我:「咦!你是在什麼地方學的上海話?你怎麼會說呢?」

我向校長報告說了:「俞先生(我稱俞校長為先生),我在去年(38年,西元1949年)8月在高雄市的時候,就到海菲輪實習。就是您昨天進港口時看到的那艘輪船。」

「我上船後,發現整艘船上幾乎都不講國語,都說上海話!我根本很難聽懂他們在說什麼。沒辦法,我只好學了!到現在已經半年了,能夠很順利的和大家交談,沒有隔閡。還好,他們還不知道我是廈門人呢!」

俞校長聽了,非常高興,他說,「我知道你們那一些同學,譬如你、汀水、柳輝,都非常靈光,果然不錯!你邊說邊學上海話,只有花半年的功夫,真是難得啊!」


我談起學上海話的種種心路歷程。

當時,我到海菲輪當實習生的時候,船員們是不是有意自成一個圈子,我不知道,但是我講國語,他們只會回答船上的通用語言—上海話!

我不完全懂!怎麼辦?

這些船員,好像用上海話來交談,才顯得有尊嚴?才會高人一等?

他們是在欺負我這個菜鳥嗎?

我心中非常不快,但又能如何?我才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生而已!

既然要吃這行飯,語言是基本的溝通工具,我要是連對方在說什麼、在罵什麼,都聽不懂,那我以後怎麼做好管理的工作?

我不能忘了自己的目標!我的目標是要更往上進步、是要做管理階層!

好,心中打定主意,我便下定決心,在海菲輪一年半的實習時間,要把上海話學好!

所以,我就拼命的學、聽;我也不怕說錯、不怕被笑的和大家交談、閒聊。

就連我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,自言自語也用上海話。工作、休息、生活起居,都逼自己記憶上海話。

還好這樣過了半年,我已經可以隨心所欲的和大家交談了!

俞校長對於我的決心、毅力、學習能力,深深佩服,對我讚賞有加。我也很謙虛的表示,希望不負師長們的教誨。

我們繼續聊天,俞校長又介紹復昌輪的二副葉振燕學長認識。

當天晚上,俞校長留我住在他的房間,架起行軍床讓我睡覺,並且一起到岸上酒吧喝酒,輕鬆一下。

在學校的時候,早就耳聞俞校長的舞技一流,當晚有幸一見,果然名不虛傳,那些酒吧女孩個個很喜歡和俞校長跳舞呢!

我不酣酒力,跳舞更差,整晚就當個最佳觀眾。

到俞校長目前情況,連想起學生時代,俞校長前來巡視大家的自修情形,以及和大家一起唱總理紀念歌。真感世事多變化,不堪回首,亦不勝唏噓。

外頭繁星點點、萬家燈火。比照這個時間,現在母校的學弟們,應該也是在唱總理紀念歌吧!只是,現在的俞校長已經不當校長了,正在忙著調整身心呢!

哈!至今想來,有一種特別溫馨的感覺!


勝仔整理
2008年8月28日 一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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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8月31日 三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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